以学养和格调品鉴艺术,是中国审美文化传统之大端,只是二十世纪大部分时期的革命锋芒却总是指向这一传统,使中国的绘画以浅显贫乏相竞,以至沦为“视觉”之仆役。或谓讲究学养格调是仕夫文人的孤芳自赏,无以交流于群众;或谓重学养之画必荒率潦草,无以入精鉴。此实出于误解和偏见。既重学养,则首通理法;讲求格调,必细较品质;更何况学养格调关乎作品的意蕴与境界,务须精审方可达致,非可轻易而苟得。
近人王国维论词学与文学极倡“境界”之说,陈衡恪论文人画之价值极称“学问渊博”、“格法精备”,是为高识卓见。
沈伟以艺术考古和宗教之学为专长,于中西当代实验艺术亦有深究和亲炙,曾以文字和佛经为题材作抽象水墨,体悟当代艺术的语体与观念。绘画、书法、金石皆精,兼事鉴藏,故襟抱手眼别具。绘画以花鸟题材居多,其格法有三:一为肌理加渲染的“莲”系列,参以构成法,配合手书宋版文字,体新而意古;二是传统工笔花卉,于宋人之外,多有写生妙构,清新秀雅;三是小写意花鸟,大体取法恽南田、任颐诸家而融会贯通,格调精爽妍丽,往往题诗文以揭示意味并完善图式,故有“后文人画”学养加技艺的旨趣,又具现代审美的风采。
我以为,沈伟作为当代学者画家的典型意义,不在一图一帙之得失,而在于以其类属预示中国艺术之后来:时至今日,中外画坛可以顷刻而通观,图像奥诀都昭然目前,艺术以高度难度矜人启世者,除却文化的积蓄与个体的“内存”,更无他途。文乃天心,艺为心印,学养智识乃艺术之健翮,若寄望高远,舍斯人而谁!
钟孺乾
2011.9.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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