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春天的保利香港拍卖,齐白石93岁时画的一幅《墨虾图》拍出了87.6万,画面一平尺多一点,三只虾而已;九月中旬的北京匡时拍卖,一幅一平尺大小、题有“90岁白石老人”的《墨虾图》拍出了67.8万,画了两只半虾子。
一只虾三十来万,这恐怕是天底下最贵的“虾”了,但一点也不奇怪,白石老人的虾,大家一直都认。
想起92年在西安美院时,老友陈斌画过一件《齐白石卖虾》的水墨人物画创作。画面上,白石老人戴着老花镜一脸的厚道,一手提大秤,一手调秤星,秤盘里堆了几只大虾,背景处是用白石的笔意摹画的《墨虾图》挂轴,上面题着“白石画虾,十两一只。画虾一只,索价纹银十两”。
陈斌这样的创作,当时属于很新潮的观念艺术,叫波普艺术,美国人叫“POP”,是一种大众艺术手法,换言之,用公众熟知的经验和信息,调侃当代的大人物、大事件。而陈斌画这幅画的时候,国内还没有什么拍卖机构,书画市场上齐白石的作品大概也不过几万元而已,远远换不来一辆桑塔纳轿车。
陈斌作品上的题句,来自齐白石的“润格”,或叫“润例”,也就是过去画家们为市场流通的方便和规范而公示的作品价格表。每个画家,都会有一份润格,并且过段时间就会调价,价格或是请有名望的大腕拟定,或者画家自定。按罗家伦先生的回忆:齐白石的润格,就贴在北京跨车胡同他自家套院里的屏门上,一进大门就能看见的,客厅的墙上,也同样的贴了一份。
白石老人是靠卖画为生的,20年代初定居北京,就是因为这里卖画的环境好。客厅里,他贴过张告示很有个性,说“卖画不论交情,君子有耻,请照润格出钱”;而润格里,则细说“花卉加虫鸟,每一只加10元,藤萝加蜜蜂,每只加20元。减价者,亏人利己,余不乐见”等等,卖得明码实价,一点也不含糊。这情形就像陈斌的画上,白石老人一脸认真的称斤论两,没得价格好讲的。
至于齐白石画的虾,当过他学生的李苦禅说:“白石翁画虾,乃河虾与对虾二者惬意的‘合象’”。这真属北人之见!熟知两湖地区淡水虾的人看得出来,湘潭白石老人画的,就是湖虾,只是在个头上夸张得更见姿态。
白石的虾,早先画得其实并不怎么好,画谱的痕迹较重,形体不舒展,墨气也显得浊。但正如老人自己所说“吾画虾几十年始得其神”,执着加天份,近晚年终于画出水中游虾的通透明快、活脱自如。
历来求画者慕名附庸,未必是真懂艺术的,所谓“信耳不信眼”者,大有人在,有些画家的独门绝活被传开了,就会带来“箭垛”效应。而就画家的“润格”一事来说,未必也是真的懂市场,只是那年头大家都彼此懂规矩,认真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而已。
但也有画家心眼多的,比如郑板桥,拿自己跟石涛比,说“石涛善画,盖有万种,兰竹其余事也。板桥专画兰竹,五十余年不画他物”;又说“石涛画法千变万化”,别人记不住;又说石涛的别号太多,自己搅了自己的局。总之他板桥就始终只用一个画法、一个名号而已!这就是市场品牌与标识的真谛。于是,天下就一个板桥,板桥又只是画竹,效果就最终达到了:提起画竹,今日中国家喻户晓的就是郑板桥。
老百姓们像这样来知道的画家,在现代还有徐悲鸿——画“马”,黄胄——画“驴”,等等,至于他们还画过什么,我想没几个人说得上来。这成了谈论画家的定式,而这一“跑偏”了的习惯定式却往往会被人钻空子,比如,时常会冒出什么“牡丹王”、“猫王”,以及“赵美人”、“张指头”之类的名家。不过说到底,如此应酬百姓的那几板斧头,也真就只是四处卖画的一个噱头罢了。
遗憾的是,公众的认知习惯一旦形成了,要想改变它是很难、也很累的。白石老人“卖”虾有时也落得很被动,在78岁时画的一幅《墨虾图》上,他题过这样的一句话:“予年七十八矣,人谓只能画虾,冤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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