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七,央视九套又重播了六集纪录片《茶,一片树叶的故事》,先前那句“穿越七个国家,历经三年倾情打造”的预告是很吸引人的,不想看了还是让人失望。先后问过几个喝茶的朋友,大约也是同感:天女散花一般的,不知它到底想要讲什么。
题目大了,当然就不好拍了。“探寻世界茶文化”,那零零碎碎的画面固然可以剪切得颇有看头,可故事,也就无从说起了。
人群不同,背景不同,想听的故事也就不同。尽管喝茶是一件很个体的事情,但也总归是有个谱的,比如片中着力讲述的那些“好茶”,显然就不是一般的大众之品。虽然老话说开门七件事:柴米油盐酱醋茶,可对一般百姓来说,此茶非彼茶也,更别说喝那些茶的况味和显摆的情调了。至于片中大量和“茶”字沾边的故事,大多不过是没有界定的饮料故事,花絮而已。
不能不说:茶这东西,原本就是可高可低的。至于其广义狭义,那是另一件事。茶的主体,过去武汉人叫得很有意思——“茶叶茶”。
想起2001年,朋友带我去过岳飞街一个旧宅改造的茶舍。几套老式的桌椅,还备有古琴一案,置于小天井里的是雅席,花木鱼池环衬,在那几年很有情调了。而过段时间再去时,却大门紧闭了。听说更早些时候,有人在三阳路一带也开过类似的一家,也是没半年就倒闭了。
当时探问过为什么?原因说法很多,其中一个很重要:花钱喝茶的习惯,在大众层面上早就被“革”掉了。
元宵前的一天,适逢在武汉美术馆附一层的荣宝斋画廊聚集“慢生活”道友会,席间,何祚欢老先生上去讲了一段老武汉茶馆的故事:茶馆里,八分钱一杯的茶,就有那种人一直续水,一直喝到杯中清若白水——被戏称“嘹亮”了——还赖着不走,颇考验茶台掌柜应对场面的智慧。绘声绘色的口传史,让人听来忍俊不禁。不过,那终究是老旧的记忆了。
何老说的这种茶馆,我自己无意间撞上了难得的尾声。那是八十年代中期,汉口解放公园里的猴山旁,园林式的茶馆,叫什么名字,忘了。那时,或春或秋的阳光天气里,带上一本小书,泡上一杯绿茶,搬出一把藤椅,在茶馆正对的湖边柳树下坐上一个下午。记得我当时喝的是两毛钱一杯的;也有好茶,贵一些,没喝过;便宜茶也有,一毛多吧,也没喝过;续水仍是传统的免费。不过我没有出现过何老说的那种“嘹亮”的窘事。
今天的茶事,算是一种传统生活的复兴。从九十年代悄然而至的铁观音,到普洱的突兀而兴,到正山小种,武夷岩茶,凤凰单丛,你方唱罢我登场,及至这几年的白茶。总之,喝茶人的嘴里,不再有早年的“香片”、“花茶”什么的了。至于喝法呢,大家一边倒腾着“非遗”,一边跟着风头走,而噱头却总是占着上风。这时,味蕾似乎并不被人关心,眼球倒成了关键:瓷器,陶器;日式,台式;湿泡,干泡;插花,薰香;环境,空间……。如此一来,茶艺师就成了阳光行业。
至于我个人的喜好,茶在喝的本身之外,环境理应是要讲究的,只是不要太过分,所以不太喜欢前些年流行的那种功夫茶,又是茶杯又是闻香杯,加之二十来道冲泡的程序——“关公巡城”、“韩信点兵”什么的,总觉得附会太多,有点“闹眼子”了。
说到此,很欣赏十六世纪时日本大茶人千利休的主张,他说“茶道之本,不过是烧水点茶”,在权贵们极力做加法的时候,他不动声色地做着减法:“夏天要使茶室凉爽;冬天要使茶室暖和;炭要放得利于烧水;茶要点的令人可口,这就是茶道的秘诀。”
茶道中的那些禅意自不待说,但也确实有许多值得我们反思的东西;它也很程序化,但那些程序,都是奔着“茶味”本身去的。所以平日说到茶的时候,我也常给朋友们推荐一本书,冈仓天心1906年写于美国的那本《茶之书》。倒不是因为他把茶说得如何圆满,而是他把中、日茶法的文化故事说给了西方人听。如“一碗见人情”一章中,他有一段名言:“茶道是一种对‘残缺’的崇拜,是在我们都明白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,为了成就某种可能的完美,所进行的温柔试探。”这段话,连同标题,而今也都被《一片树叶的故事》挪用了。
这种传播非常有趣。据说,星巴克(Starbucks)的茶馆去年已在纽约登场了,叫Teavana,并计划10年内在北美扩展到1000间,不是卖咖啡杯里的袋泡茶,而是有茶叶和茶具的冲泡茶。好看了,在全球混搭风下,这又是一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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